雨戲是天黑之後拍的。

天公作美, 道具組的水槍噴頭還沒準備就緒, 天空就嘩啦啦地下起雨來。雨勢不是很大, 也不是很小, 剛好符合鄧雙林想要的效果。

不知道這場雨會下多久，鄧雙林忙喊開始，還讓西簾加把勁，一定要一次過。

“第七十八場第一鏡第一次, a！”

雨嘩啦嘩啦地下著, 雨水洗滌著空氣, 也洗滌著這座城市，連街邊的燈光都變得有些模糊，倒映在水澤上的人影也變得模糊。

校花是步行來的。

因為她知道, 她如果開車過來，被系草公司裏的同事看到了，他們肯定要說他, 都當眾分手了，怎麽你女朋友還來接你，果然你就是靠臉勾搭上她的, 說你是吃軟飯的還不承認。

想起分手時那些人的反應, 校花垂下眼，加快了腳步。

出門的時候沒看天氣預報, 周圍也沒賣傘的，一路走來只能借人行道上的樹蔭擋雨，校花到系草公司前的時候, 衣服濕了大半，還好她穿的是黑裙子，濕透了也不會透出內衣什麽的。她取出紙巾擦頭發擦臉，擦完了正要從包裏拿手機給系草打電話，就見系草一手拿著個公文包，一手拿著傘出來了。

校花見了，剛要喊他，就見他突然擡手，朝哪裏揮了揮，然後笑著撐傘，走下了臺階。

校花順著他的方向一看，路邊停著輛白色的私家車。

私家車副駕駛那邊的車窗完全降了下去，有人正在探身招手。校花瞇著眼認了好一會兒，才認出那個人是今天下午和系草在咖啡廳喝咖啡的女人。

是傳說中和系草從幼兒園到高中都是鄰居，同時也一直都是同班同學的青梅竹馬裏的那個青梅。

校花突然往旁邊退了兩步。

這個時候，已經打開車門，準備收傘的系草回頭，往校花所在的方向看了眼。

“怎麽了？”青梅問。

“沒什麽，剛才覺得好像有人在看我。”系草回頭，收傘上車，然後關門，“我們走，別讓他們等急了。”

“嗯，好。”

私家車很快駛離原地。

目送私家車離去，校花從藏身的地方走出來，低頭看了看不知道什麽時候濺上泥水的鞋子和小腿，她兀自點點頭，又點點頭，最後抿著嘴唇，從和私家車完全相反的方向離開。

沒有樹蔭的遮擋，雨水一顆顆地落到她身上和臉上，有那麽一滴淚水，從她眼角悄無聲息地流出，再悄無聲息地融入雨水中，沒被任何人發現。

也沒被她自己發現。

她的身影漸行漸遠，很快成為一個小點，再看不見。

“過！”鄧雙林喊道，“好了，收工！”

鄧雙林話音落下，羅曼書立即上前給西簾撐傘，葉子露則給她披上一條大毛巾，手裏還拿著另外一條小毛巾給她擦頭發。

西簾站著沒動。

明明雨都被擋住了，頭發也在擦拭中，她眼角卻還有水在流，葉子露仔細一看，是眼淚。

她還在哭。

並且眼淚一顆接著一顆地往下掉，看起來哭得特別厲害，然而她表情沒什麽波動，只緊抿的嘴唇透露出她的內心。

心知這是還沒出戲，葉子露沒敢吭聲，只給羅曼書示意了下。

羅曼書看了眼，搖搖頭，也沒說話。

果然，過了半分鐘，西簾終於變了表情，擡手抹了把臉。

羅曼書這才說道：“眼妝沒花。”

西簾說：“好久沒拍哭戲，差點沒出來。”

羅曼書說：“你這出戲算快了。”

西簾說：“等我有空了我得練習練習，隨入隨出才叫快。”

下了雨的晚上不是很熱，也不是很冷，但西簾渾身上下都濕透了，風一吹難免有些涼，容易感冒。她坐上保姆車，換掉濕衣服，躲在薄毯子裏，捧著上車前不知道誰拿給她的姜茶一口口地喝著，把整杯姜茶喝了個見底，才覺得暖和了點。

“今天進度不錯，明天可以六點到片場，後天也是六點。”羅曼書再給她拿了條幹毛巾，讓她把脖子那兒的水擦擦，“你待會兒到家後好好泡個熱水澡，空調溫度別開那麽低，當心感冒。”

西簾說好，要來自己的手機，解鎖一看，夏洺果然在下雨之前就到家了，還問她都下雨了，雨戲拍得順不順利。

西簾垂著眼打字給他回覆。

聊天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，沒聊多久，羅曼書說到了，西簾下車，到家後立即往浴缸裏放水，給夏洺發了句我去洗澡了後，順手給喬一南發她已經到家了，問他現在是不是也已經離開片場了。

放了半浴缸的水，西簾躺進去泡著，水溫太舒服，她差點睡著。

泡好出來，又開花灑刷牙洗頭，洗得從頭到腳都熱乎乎的，絕對不會感冒，西簾穿好睡衣上床，也沒開空調，縮太空被裏再聊了幾分鐘，看快十一點了，她訂好鬧鐘，關燈睡覺。

之後整整一個星期都是早晨六點到場，從天亮拍到天黑，偶爾熬到淩晨兩三點拍幾場大夜，總算把之前請假的鏡頭給補齊了。

鄧雙林特別好心地給西簾放了半天假，讓她回去補個美容覺。

西簾聽了，還沒來得及高興，羅曼書就告訴她，後天姜姜要帶西柚們過來探班，這半天她最好去美容院做做保養，她這個星期天天熬夜，熬得皮膚狀態都沒那麽好了。

面對粉絲，要以最好的狀態，西簾依言去美容院做了個半天的保養，把皮膚臨時補救得水嫩嫩的，幾乎白到發光，然後帶上早就準備好的禮物去劇組，一邊拍戲，一邊安心等待西柚們的到來。

……

姜姜之前給羅曼書的前來探班的名單裏，絕大部分都是女性，只有兩個是男性。

還是正在上大學的那種男孩子。

看這兩個男孩分外靦腆地把他們親手做的小禮物送給自己，西簾笑彎了眼，說謝謝，然後給他們簽名，問他們各自的專業，好給他們寫TO簽。

看她寫“願成為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”“海洋無邊，前途無量”，還在旁邊畫Q版的他們，兩個男孩看著看著，眼圈都有些紅了，不知道是激動的還是感動的。

簽完名，西簾把自己準備的小禮物回贈給他們，笑著讓他們回酒店再拆開看。

兩個男孩子都能得到這種待遇，更不用提姜姜那些女孩子了。

反正就連其中年紀最大的一位都酸了鼻子，特別小聲地說了句西簾你真好。

西簾耳尖，聽到了，笑著回道：“你們也很好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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